不论郑澈的品格有何长短,至少应该肯定他是第一流的诗人。在他的作品中可以看到语言使用之灵活多变--惊人的词语、雅而不加做作的表达、言简意赅、讽刺的笔法--这些都是“时调”传统的重要成分。如: 试将横梁折断房柱推倒你道将如何?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望着房塌骨架倾。 木匠手持尺子墨斗不停团团转。
在他以前的“时调”历史中没有与这相仿的作品。形象的描写十分清晰、准确而且锐利。“骨架”一词涵义深刻,使横梁和房柱的含意得到了引伸。最后是手持尺子和墨斗绕着倾塌的屋架团团转的形象。这个形象令人感到滑稽可笑,其实正是解剖这首诗的手术刀。据认为,这首诗反映16世纪90年代日本军阀丰臣秀吉入侵时期朝廷的混乱局面。韩国历史上做过大臣而宦途迭经风浪的诗人为数很多,被韩国绝大多数评论家推崇为最伟大的“时调”诗人的尹善道(1587-1671)就是其中之一。他所作的“时调”有76首流传至今。
尹善道最著名的作品《渔夫四时词》是共有40首诗的组诗,描写诗人所喜爱的一处幽静的居所的四季景象。“渔夫”自古是在自然中过淡泊生活的智者的象征,中国和韩国的诗惯于以此为主题。尹善道是在改写前代诗人李贤辅(1467-1555)的《渔夫词》的时候起了灵感而写这套诗的。李贤辅的《渔夫词》也是对高丽时代的一首诗(作者佚名)的改写。
《渔夫四时词》在音节计算上显得与“时调”正常格律有些不同。此外,它有在“时调”里不常见的两句叠句,第一句出现在每一节诗里的一定位置,但是以它所描写的不同的船上动作而改变用词,如开船、张帆、收帆、划浆等等。第二句叠句是拟声,“切格锵,切格锵”代表锚链卷动声,“呜嘶阿”代表划桨的节奏。从《咏冬》组诗的第一首诗可以看到整套组诗的风格: 云开日出冬阳密密洒落。 开船,开船! 天寒地冻唯大海依旧。 切格锵,切格锵,呜嘶阿! 一浪涌一浪如展开卷卷锦缎。
金寿长(1690-?)是第三位“时调”大诗人。他是“中人”(既非平民也非贵族)而非“两班”,所以要想官场得意实际上是不可能的。也许正是这个原因,他很早就辞去了军机部门的小小官职而退隐了。他活到了高龄,住在首尔花开洞他的别墅里与友人为伴,享受大自然的乐趣。关于金寿长的生平,除了有记载的极少量的事实而外,我们几乎一无所知,但是知道他编纂了一本著名的“时调”选集,名叫《海东歌谣》。
金寿长的诗的过人之处主要是极富于幽默感。这种幽默感也许是他生活的那个时代的特点,因为在“时诗”诗选内占很大比例的许多属于上乘的、估计也是18世纪的作品也表现出一种类似的诙谐。但是,金寿长因为他的诗的这个特长而出了名,而其他写同类诗的诗人却没有一个留下姓名。这些诗的描写方法反映了文学界在实学影响下已经发生了一种变化--即流行文学体裁发生了从诗走向散文的变化--以及因此而反过来对诗的写作所产生的影响。如下面这首诗: 看那位女郎短衫花裙粉脸姣好乌发蓬松。 昨日她把我来骗。 现今又将骗别个, 新折花枝手中执, 夕阳中双股轻摆。
当然,幽默并不是金寿长的诗的世界里唯一杰出之处。他的诗还流露出一种细腻的感情,在他从自然单纯的生活中领略到的自由自在的乐趣的表达上尤为明显。与自我以及与自然的和谐,自始至终是这位智者的突出的特点。伟大的诗人无不寻求这种和谐,即使这种追求是艰苦的,即使结果未必能如愿。
将近15世纪中期,一种叫作“歌辞”的比以前高丽时代的歌更富于描写和叙述性的新体裁白话诗歌问世了。“歌辞”没有诗节划分。写“歌辞”是为了让人唱的,所以它遵守某些格律。郑澈是最擅长“歌辞”形式的高手,他的《关东别曲》(1580)--其中描写了金刚山的八处名胜--最能代表这种传统之长。直到19世纪,汉文仍然是政治和文学上使用的语文。1884年,西方诸国和日本迫使韩国开放港口。这件大事标志了“隐士王国”的结束和西方影响源源涌入的开始。在1910年被兼并之后,韩国越来越多的年轻知识分子开始去日本接受大学教育,在那里接触了日本文学界当时的潮流。在韩国国内,这个时期的特点是民族主义情绪迅速兴起,终于出现了1919年的三一独立运动。
在民族主义情绪上升的同时,文学界排斥汉文和中国传统,提倡韩文和西方传统。年轻作家以西方的波德莱尔、魏尔兰、叶芝和西蒙斯为典型,开始创造一种新文学。西蒙斯的《文学的象征主义运动》在20世纪初期相当早的时候已经译成日文,在日本成了评论方面的一种权威著作。年轻的韩国诗人们懂一点英文,对法文懂得更少。他们翻译的文章看来绝大部分是从日本译本译过来的,有时对照一下英文。他们的理论绝大部分来自日文译本,而后者又是从英文译过去的。在如此混杂的影响下产生的诗充满了拉斐尔前派色彩,以厌世、颓废和悲观的世纪末情调为其特点。在这方面起主要影响的也许是西蒙斯。#p#分页标题#e#
写这种新格的诗不可避免要模仿。一批全都是20多岁的诗人有意识地在他们对西方各典型的理解的基础上开始写作一种新风格的韩文诗。他们走的是反复试验的路。金亿(1893- )在他的著作《诗的形式中的韵律与间歇》(1919)中指出了两个缺乏:缺乏有修养的读者公众,缺乏明确有力的评论。